2005年11月15日,山西省沁源县第二中学初三(121)班正在跑操。因为学校操场较小,所有班级都有序的在校外的马路上运动。此时,一辆大货车从马路的另一边直直冲向正在跑操的学生们。老师使用强光手电进行示警,可司机李孝波毫无反应,直直的冲进学生的队伍中。17名学生和1名老师当场死亡,另有3名学生在医院抢救无效死亡。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场惨剧的发生?今天我们走近这起发生在2005年的沁源县特大交通事故。
2005年11月15日早,山西省沁源二中初三(121)班的史钦还在被窝里睡懒觉。他的妈妈已经叫过他好几次了,可冬天着实容易让人犯困,史钦还是赖床了。母亲好说歹说,可算把他叫起来了,虽然嘴里还是嘟囔着不想早起,但他还是穿好衣服,洗漱完毕向学校走去。
沁源县第二中学校园并不大,整个学校是由一座废弃厂房改造而成。刚建成的时候只有6个班级,但随着学生数量的增多,原本直径只有两百米大小的操场已经不够所有学生一起活动,于是每次跑操都是按照年级分批次,根据路线跑操。
沁源二中初二、初三共800多人,仅史钦所在的初三(121)班就有53名同学。学生们排成了2男2女四列纵队开始跑操,整个队伍浩浩荡荡,足足有100多米长。
在土路上跑操的学生们
跑操的路程是从学校旁的汾屯公路往东行进500米,再横穿马路折返回学校,全程1400米,大约需要15分钟就可以跑完。这条跑操路线几十年来一直如此,没有出现过问题。
史钦和往常一样,由姜华老师带领在学校外的马路上跑操。处于队伍尾部的初三(121)班穿过马路折返的时候,基本上也就是跑操快结束的信号了。可突然,一辆从东向西行进的,空载带拖挂大货车疾驰而来。车辆的速度极快,而且没有减速的迹象。
当处于队伍末尾的姜华老师看到大货车行驶过来时,马上使用强光手电对着大货车挥舞示警,大喊:“停车!前面有学生!”同时也指挥跑操的队伍继续行进。
姜华老师用生命拯救了两个孩子,甚至更多
这条路每天行驶的大货车数量不算少,特别是这些年煤价飙升之后,运输货车越来越多。平时有大货车经过时,便是由姜老师进行示警,保证学生安全。今天他也是按照惯例挥舞手中的手电,他以为这辆大货车也会和平时一样停下来。
但这辆车并没有停下来。
大货车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,径直的向初三(121)班的学生队伍冲去。姜老师在发现这辆车完全没有减速时,一边用力的挥舞手电向司机示意停车,一边将身边的学生推推向路边。
那两名孩子躲过一劫,跌落到路边得救了,可货车从姜老师的身上无情的碾压过去,他当场失去了生命。
但姜老师的身亡并没有阻止货车的前行,货车如同冲出笼子的猛兽,将前方的学生们一个一个碾压在车轮之下,血液顷刻之间便铺满了地面。
事故大货车在最后已经撞到变形
货车在碾压学生之后,改变了行进方向,往北侧路旁的树上撞去。但车速太快了,车接连撞倒了8棵行道树后,在北侧行道树和明源焦化厂的围墙之间运行了32米,之后又撞倒了7棵行道树后,才在公路上停了下来。
而此时这辆车的身后,一百米长的路面上,学生们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,血迹斑斑。包括姜老师和史钦在内的18条年轻的生命,当场便离开了人世,还有几十名学生受伤倒地,生死未卜。
在将学生送往医院后,又有3名学生抢救无效身亡,死亡总人数定格在21人。
为什么学校要违规让孩子们在校外进行跑操呢?学校方面表示自己也很无奈。
沁源县二中建于1956年,学校最初是成立在一座庙内,后来搬到一座废弃工厂的厂房内,后来对废弃的工厂进行改造,形成了现在的这座学校。
学校原本只有6个班级,但随着人口不断增加,入学的学生也越来越多,到现在已经超过1000人,但学校的基础设施却没有得到过扩建,甚至连厕所都还没有。
整个学校只有一个直径不足200米的操场,这对有1000多名学生的学校而言显然是不够用的。不用说每天全校一起跑操大车交通事故,就连正常上体育课的时候,都显得拥挤。
史钦的家长年轻时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,他们说从他们那时候,就已经开始在马路上跑操了。一方面是学校的操场容不下这么多人,一方面也是几十年了都这么做,没出过事,也就没太当回事。
很多农村学校的操场,不过是一片平整的空地
但此一时彼一时。当年这里经济发展还没有那么快,途经这里的车辆也不算多。但随着近些年经济飞速发展,煤炭的价格一路走高,附近的煤矿一座接一座的开设,这必然会让负责运输的大货车数量急剧攀升。
这条他们平时用来跑操的路,也是从那几年开始,车辆逐渐多了起来,特别是事发的这一年,事故频发。
有记者采访了附近的老乡,他们表示光今年在这条路上,大货车撞死的人就得有100多个。虽然老乡们说的话有夸张的成分大车交通事故,但也从侧面说明了这条路段的确属于事故高发的危险路段。
学生的家长们表示,他们当时想过和学校反应,这条路段实在是太危险了,在这里跑操很危险。但一方面因为学校确实没有场地容纳所有学生跑操;另一方面也因为此前从来没有出过事故;再加上一些学生因为怕丢面子而阻拦家长提出反对意见,这个问题就这么搁置了。
现在的沁源县第二中学已经是一座现代化的学校了
事故发生后,山西省教育厅发出紧急通知,要求学生早操、课间操、课外体育活动原则上要安排在校内进行,校外体育活动必须在专用体育场地进行,严禁组织学生在街道及交通干道上进行体育锻炼。
但这一纸禁令也仅仅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。问题的根源在于农村学校长期地没有收到足够的教育投入,将学生关起来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式。
根据2004年太原市教育局对太原地区中小学学校体育场地情况的统计显示,全地区300所学校中,拥有400米跑道的学校仅有21所,不少学校体育空间非常狭小,甚至是没有。
现在的教育体系,慢慢的开始注重体育教育了
再加上长期应试教育的氛围下,体育教育本就不受重视,多数学校对于体育教学和锻炼一直处于停滞的状态。这个隐患想要彻底根除,还是在于对农村教育方面的投入大车交通事故,并且保证这笔投入能切实落到实处。
由此可见这一次事故并不是偶然事件,就算今天没有发生在沁源县二中,还会在其他的农村学校发生。不要让这一次偶然事件持续下去成为必然,不要让这警醒世人的21条人命,白白牺牲。
以上都是造成事故发生的客观原因,但造成事件发生的始作俑者,我们也要好好讲讲。
根据事故调查的报告可以得知,肇事司机李孝波从前一天晚上22点从黎城出发,到沁源县马军峪煤矿拉煤,整整8个小时都是由他一个人驾驶,这导致他已经处于极度疲劳的驾驶状态。
在发生事故前,对警示信号不敏感,车辆在高速行驶中,没有及时采取刹车、减速、避让等措施。这是造成此次事故的主要原因。
2006年8月8日,山西省长治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此案件公开审理。公诉机关指控,被告人李孝波严重违反道路交通安全法的规定,疲劳驾驶,高速行车,不采取任何刹车、避让措施,放任危害结果的发生,其行为已经构成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,判处有期徒刑7年。
在法庭上进行审判的李孝波
看似是一名司机的疲劳驾驶导致的惨剧,可也折射出经济发展的背后,是太多基础建设尚未跟上,规章制度还没有切实落地所产生的后果。
大部分跑大货车拉货的车主,都是自己贷款购买车辆然后进行运输工作。这就需要他们通常要与时间赛跑才能得到更多的利润,因此超速驾驶,疲劳驾驶等违法操作屡禁不止。
同行之间的激烈竞争,也让他们的利润越来越微薄。他们不得不在路上休息吃饭,这些都让司机的身心都得不到保障。
像李孝波这样来沁源县拉煤的大货车,最远的还有从唐山来的车,两三天的路程,只有两人轮换开车,从这里也可以得出疲劳驾驶在大货司机当中是常态。
煤矿产地山西,每天都有无数的运煤大货车
事件发生后,山西省各级交警部门将严查客运车辆超远、机动车超速、货车违法载人、酒后驾驶、疲劳驾驶等严重交通违法行为。
同时禁止超限未检验、未维护保养或检验不合格的客运车辆上路,负有主要以上交通死亡事故责任或交通违法记满12分的司机,禁止从事春运。
大张旗鼓的动员,严格的道路检查,这本该是在日常的生活中就应该渗透进交通安全管理当中的,却为何总是要等到血的惨案发生后,才采取重视?
以生命为信号的警钟何时才能不再敲响?
家境贫寒的史钦家,都靠着父亲在煤矿上下井工作来支撑,而这个家真正的精神支撑是那个一直笑口常开的大男孩。
史钦父母提到自己的孩子总是骄傲的。这个孩子从小的成绩就十分优异,每次考试成绩都名列前茅。放假回家也会帮助母亲干活,从不让家人操心,让这个家充满欢声笑语。
他说以他的成绩是有希望考上县重点高中长治一中的,而他也奔着这个目标努力着,每天都在刻苦的学习。而他的父亲更是支持孩子的选择,一直在努力的下井工作,为孩子攒着学费。这一切都让整个家庭有了希望和盼头。
但作为全家人希望和依托的孩子,在那天早上出了门,就再也没有回来。曾经欢声笑语的家彻底没了声音,精神支柱已经轰然崩塌了。
他们身边,那个支撑他们的孩子不在了
医院中躺着十几个受伤的孩子,很多人都说他们很幸运,没有生命危险。但他们的内心真的这么想的么?他们所遭受的不再仅仅是肉体上的痛苦,还有精神上的创伤。
头部和胳膊受伤的学生郭艳丽还记得,当时他们班刚准备掉头转弯,就被突如其来的大货车撞晕倒地。等她醒来的时候,身边到处都是鲜血和同学们的尸体,又吓晕了过去。再醒来就在医院离了。
大人们每一次的询问,都让她回忆起一次当时的场景,这对她精神上造成持续的重大打击。大人们只关心自己想要的,可只有孩子们知道,她们很难走出那段回忆。
有一位在医院的孩子说:“当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现在也不想再回忆。我知道很多人遇难了,可我不想知道是谁……”
是啊,都是15至17岁,朝夕相处的孩子们,这段时间的友情是他们一生中最真挚、最质朴的。可那么突然地,挚友就那么死在自己的眼前,而自己却无能为力。这个童年阴影很可能会跟着他们一辈子,很难驱散。
任洁静和刘涛是头部外伤,马霞是蛛网膜下腔出血,她们三个都在同一个病房内。在家长的眼里,她们恢复的很好,睡眠和饮食都慢慢的恢复正常,精神上也从阴影里走出来了,偶尔还会漏出笑容。
在孩子们还在努力走出阴影的时候,他们的父母却只是在关心成绩:“明年就要升学考试了,这种状态怎么学习呢?惨案对他们的伤害这么大,肯定会影响他们的成绩。怎么办呢?”
正在接受交通安全教育的学生们
校园内,也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,墙上醒目的写着加强安全教育的标语,板报上也更新了“向姜华老师学习”的标语。
初三(121)班的教室还如曾经一样,窗明几净。但空荡荡的教室显示着孩子们的离开,很多书本恐怕已经等不到他们的主人回来继续翻阅了。
那些还年轻的孩子,就在他们刚刚结成花苞,还没等来绽放的机会,便在突如其来的灾难中离开了人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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